第三章 保罗派和波各米勒派
公元五0——一四七三年
教士权势增长——初期教会坚守信仰——初期教会历史文献被毁——小亚细亚的初期教会——亚美尼亚——使徒时代小亚细亚的早期教会——被敌对者诬为摩尼教派——保罗派(PAULICIAN)和桑历克(THONRAK)——新约教会的延续——康斯坦丁西拉(CONSTIAN SILVANUS)——西缅提多(SIMEON TITUS)——敬奉古物和崇拜圣像——反对崇拜圣像的君皇——大马色的约翰(JOHN OF DAMASCUS)——希腊天主教恢复圣像崇拜——法兰免福会议(COUNNIL OF FRANKEURT)——突伦主教克劳底斯(CLAUDIUS BISHOP OF TURIN)——伊斯兰教(或称回教)——森伯(SEMBAT)——士求(SERGIUS)——小亚细亚众教会的领袖——提阿多拉(THEODORA)时期的迫害——《真理之钥》——卡备斯(CARBEAS)和屈梭卓(CHRYSOCHEIR)——圣经与可兰经——小亚细亚教会的特色——信徒由亚洲迁移至欧洲——保加利亚教会的后期历史——波各米勒派(BOG0MILS)——比索(BASIL)——对保罗派和波各米勒派的意见——波各米勒派传入波斯尼亚(BOSNIA)——古林宾(KULIN BAN)与罗马——波各米勒派与海外信徒的交往——敌人入侵波斯尼亚——回教徒进侵——波各米勒派受逼迫——土耳其人侵占波斯尼亚——在波斯尼亚的“神之友”(FRIENDS OF GOD)教派成为托勒斯山脉和亚尔卑所山脉间的一环——波各米勒派信徒的墓地
跟随主的信徒,一直认定教会与政府的联合违反主的教训。但教会一旦掌握了左右政府的权力,就不惜向一切与自己的政策相左、或反抗教会命令的敌对者,施以高压手段,迫令他们归顺。许多人或是出于无奈,或是出于好奇,或是出于恐惧,都只好作出表面上的依顺,可是,有一群信徒始终不为利诱,亦不为势所迫,一直忠心跟随基督,坚守他的吩咐和使徒的教训;这些信徒就成了不断受迫害的对象。
君士坦丁时代以后,接着的几百年历史,暴露了东方和西方的天主教会教士的腐化;他们渐趋世俗,野心毕露,竭力要完全控制人的一切所有和人的良知,为此不惜诉诸武力,并用各样诡计以求达到目的。这段历史,给我们看到无数圣徒在不同地区受到这个极权的大公教会残害,他们走上满了苦难的路途,宁愿受迫害,也不肯否认基督,坚决不肯背弃主。
这些信徒的史实记录,已被迫害他们的人倾其全力,千方百计的加以毁灭,而他们的著述,也和作者本身同时遭到毁灭的命运。非但如此,那些定意造谣诋毁信徒来表示自己清白的人,更揑造出各种史料,歪曲事实。在这些史料中,信徒给形容为旁门左道之上,信奉异端邪说;其实事情正好相反,这些异端邪说正是信徒们所极力反对的。信徒又被诬称为“异教派”,还加上各种名号,都是他们本身所不能接受的。他们通常自称为基督徒、或弟兄,但其它的人故意给他们加上各种不同的称呼,目的是要扰人视听,使人以为他们代表许多不同的新奇教派,互不相干;还给他们冠以种种可耻不雅的名称,目的在使他们声名狼藉。因此,若要追溯这些信徒的过去历史,实非易事。他们的仇敌所写的资料,不能尽信;他们在酷刑下被迫供出来的供词,亦毫无历史价值。但尽管有这许多的困难,在不断的发掘考证下,积存下来可用并可信的数据仍然甚为可观。我们由此得知他们的为人,事迹,信仰和教训。这些记录才是可靠的指南,帮助我们去探讨他们的信心和生活。
在公元后最初三个世纪内,早已有不少的基督徒团体,对当时教会内部的道德堕落和贪恋世界的趋势,表示不满,并抗议教会日渐远离圣经的原则。结果复兴运动迭起。虽然有时各次运动之间彼此并无显著的关联,但推动这些运动的因素,只有一个,那就是要回复实践新约圣经真理的心志。打从最早的几个世纪以来,这些运动多在小亚细亚和亚美尼亚一带孕发,而从起初就坚守纯正信仰和敬虔生活的教会,也都在这些地区寻求庇护。
最早的时侯,福音由安提阿向北方传扬出去。使徒巴拿巴和保罗,并许多其它的使徒,都曾在小亚细亚一带传道并建立教会。从加拉太书、以弗所书、和歌罗西书的记载中,可见当时使徒的教训,给这些初期教会带来有力的启发和净化,亦可看见当时教会所必须反抗的一些对立论调的势力是如何利害。天主教系统中(亦可称为“大公教”,因它自认为唯一的总教会)的教士权势,虽然亦在当地迅速膨胀,但反对天主教的信徒,从没有终止过活动。第三世纪时,亚美尼亚国预期君士坦丁大帝必定施行政教合一,于是宣布采用基督教为国教;但持定新约圣经原则的教会,却仍能继续存留下去。
打从摩尼的时期开始,不少教会的信徒,为了与罗马天主教徒分别出来,称自己为基督徒,他们一直被人诬为摩尼教派;但这些信徒极力否认,更指出他们根本反对摩尼教派的主张。别人虽然不停地如此指斥信徒,但是反复的指斥,并不等于是事实,尤其是因为这些基督徒遗下的著述,都丝毫不带摩尼教派的色彩。因此,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并非奉行摩尼教。这些信徒不但不接受别人加在他们身上的各种名号,个别来说,他们叫自己是“基督徒”或“弟兄”,而整体来说,则是“主耶稣基督的圣洁的普世使徒教会”。当属世的教会——无论是希腊的、罗马的,或者是亚美尼亚的——离开圣经原则的趋势愈来愈明显的时候,这些基督徒就索性不称它们为教会,指出:它们与政府联合、因接受婴儿受洗而容纳了不信的人、接纳不信的人一同守主的晚餐、还有其它种种谬误;这一切的弊端使他们已老早失去教会的地位。基督徒的聚会给人称为保罗派(PAULICIAN)的原因不明;也有人因为在桑历克(THONRAK)曾有不少基督徒聚居,而以该地的地名称之。这些基督徒屡受迫害,有关他们的记载,亦曾受到有计划的破坏,因此能存留至今的文献,可算凤毛麟角。但是,这些幸存的数据,已足以证明在小亚细亚和亚美尼亚一带,及亚拉腊山四周和幼发拉底河以北的一大片广阔地区内,当时确实有受浸的信徒的教会存在,他们都是跟随主耶稣基督的信徒,遵守使徒从基督领受的教训和圣经内一切的教导。他们的见证,从起初就一直未曾中断过。
这些为数不少的基督徒聚会,都自称是使徒时期教会的真正继承者,虽然我们目前只拥有部份残缺的史科,但这—点事实,并不会因此而不能成立。(所谓继承者的意思,不一定是指父传子那种血统的关系,虽然有时或有此可能性。所谓“继承者”真正的意义,是指属灵特色的延续。)当年信奉异教的罗马帝国,和后来的国家天主教会,决心把基督徒和有关的史料,全部消灭,因此现存资料自然是残缺不全了。这些破坏,大部份已达到预期的效果。在许多地区内,在不同的时期中,这些破坏的行动显然已达到目的,因为这些圣徒和教会的珍贵见证,都已给全部毁灭,我们只能等到审判的日子,才可以获悉真相。然而,叫 我们感到意外的是,不少史料仍给保存下来。这许多一心遵守初期教会教训的基督徒,所以能存在的原因,不外是一如他们自己所提出来的解释,那就是因为他们坚守新约圣经的教训,绝不偏离。他们中间并没有任何组织的形式,也没有任何属地的控制中心;他们只承认每个聚会的独立性,因此不免引致各地教会间的一些分歧。又因为各时代在他们当中的杰出的领袖,各有不同的特殊作风,以致不同时代的教会,在属灵气质上或某些强调的教训上,亦各有差异。但无论如何,他们都是直接从圣经领受教导,而且继续使徒的遗风。我们既找不到驳斥他们的充份理由,又不能证明上述的事实有何谬误,那么我们就只能接受这些事实了。
留存下来的史料中,曾经记载一些周游各地专一传福音,并探望及坚固各地教会的信徒,他们都大有使徒之风,刚强、忍耐、谦卑、和满有百折不挠的勇气。其中有一位叫康斯坦丁,后来改名叫西拉(SILVANUS),在主后六五三年,有一名亚美尼亚人,曾被撒拉逊(SARACENS)人掳去囚禁后获释,返家途中,在康斯坦丁家中受到热情的接待。那名亚美尼亚人颇擅观察,从交谈中,深知康斯坦丁才识过人;既见他对两人一齐翻阅的圣经深感兴趣,为了表示谢意,这位眼光远大的过路客,在将要离开的时候,就把这份珍贵的礼物赠予家主,就是一本载有四福音和保罗书信的圣经。康斯坦丁专心研读这本圣经,孜孜不倦,至终使他里面的生命起了剧烈的变化。不久他就开始为他所领受的真理,到处作见证,改名叫西拉,就是使徒保罗同工的名字,又加入了当时的一处聚会,是拒绝敬拜圣像和源出于拜占庭教会的一切迷信的,因而引起当地掌权人土的愤怒。他当时在亚美尼亚的基波沙(KIBOSSA)居住,向周围各地的人民传道,三十年之久,引领不少人归信主,其中包括有原来信奉天主教的人,还有异教徒。他传道的脚踪,远及幼发拉底河平原一带,更越过托勒斯山脉,深入小亚细亚西部,影响至大,连拜占庭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博各纳德司(CONSTANTINE POGONATUS)也注意到他的活动了。
六八四年,拜占庭皇帝下谕旨,攻击这些信徒的聚会,还指名道姓的抨击康斯坦丁,派出一名叫西缅 (SIMEON)的官员去执行死刑。当时为了要突出迫害康斯坦丁的事例,西缅特地吩咐给康斯坦丁几名较亲密的朋友,每人一些石头,命令他们用石子打他们所敬爱的老师;但这些人宁死也不肯这样作,还把石头统统扔在地上。但其中有一个青年人,素来是康斯坦丁所特别疼爱的,还收了他作干儿子,名鸣查德斯(GUSTUS);他把石子掷到康斯坦丁身上,把他打死,一时极得统治当局的称许和赞赏,把这件事大肆喧染比作大卫杀死歌利亚一般的轰动。然而当时殉难的情景,使那行刑官西缅大受感动。他后来和基波沙的信徒交谈,大为折服,深信这些信徒的信仰,果真是真理,他们的行为,也中规蹈矩。后来他回到君士坦丁堡,在宫廷中继续任职,但内心一直没有平安。经过三年内心的挣扎,结果决心放下一切,逃到基波沙,易名叫提多(TITUS),继续那位由他执行处死的殉道者的传道工作。但过了不久,他也参加了其它殉道者的行列,因为过了两年,查德斯运用他对信徒行踪内情所侦得的资料,向大主教告密,大主教随即报告给当时的皇帝犹斯底年二世(JUSTINAN II),引致大批的信徒被捕。为了要使这些“异端”教徒害怕而投顺,皇帝下令要把他们一齐焚毙,西缅也在其中。可是,殉道者的坚强不屈,使皇帝的毒计收不到预期的效果,信徒的信心和勇敢,反大得激励,如火挑旺起来;信徒越发热心,到处作见证。有更多的传道人和教师兴起,聚会人数也大增。他们勇敢地忍受了一切逼迫,未加以反抗。后来,当时天主教教会圈子内发生了别的事故,给信徒带来了一段喘息的日子。
教会历史初期,早就有了敬奉古物的陋习。君士坦丁大帝的母亲海伦娜(HELENA),曾从耶路撒冷带回来一些木片和废钉,据说木片是从十字架上剥下来的,而钉子是用来钉耶稣的;接着人就开始重视画像、雕像、图像之类,又盖造教堂,用以保存古物,或为了纪念殉道者。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,把原来在简陋的房子或房间聚会的形式,就开始完全改变了:所有的人,不论情愿与否、真心相信与否,都一起挤在一些纪念童贞女或所谓圣人的圣堂内崇拜;堂内还摆满了各种雕像、圣像、或古物,这些东西也成了膜拜的对象;向神发出的祷告,转而改向了童贞女或圣人。渐渐地形成了对有关圣像、神甫、和宗教圣礼的迷信,其情形有如拜偶像的异教的翻版。但尽管在天主教会中正充斥着这种拜偶像和迷信之风,其中仍不乏深信救恩的指望全在基督的信徒,并坚持过敬虔的生活,这正是圣经中所载的基督启示的大能所致。可惜这些信徒在当时的宗教范围内,只属于少数份子,而且厕身在那些受蒙骗、拜偶像、任意犯罪和无知的教徒中,隐藏不露;他们所发的抗议,也无人理会。
那些被称为保罗派、或冠以其它称谓的团体,极力反对向偶像崇拜,因而受到厉害的逼迫。后来在托勒斯山脉一带,保罗派信徒聚居之地,里奥(LEO)出生了;他日后成为东罗马帝国(或称拜占庭帝国)的君王;人称他为爱索林的里奥(LEO THE ISAURIAN)。他是所有拜占庭君王当中最好的、也是最成功的一位,他从撒拉逊手中,把君士坦丁堡抢救回来,又同时在国内励行明智的改革,巩固帝国的势力。他因见及当时的东、西罗马帝国腐败衰微的原因之一,是在于当时流行的偶像崇拜和迷信,他就以身作则,首先铲除这些邪恶的陋习。七二六年,他首次下令废除偶像崇拜,接而雷厉风行地执行破除偶像,并下令处决一切 拜偶像的人。这政策引起了反抗;这些反抗延续了一个多世纪,不久更兴起了一大群和他对敌的人,其中最能言善辩的,是那位大有学问的大马色的约翰(J0HN OF DAMASCUS)。
他曾说过下面的话:“……既然有人批评我们崇拜救主和马利亚的圣像、并其它圣人和基督仆人的图像是不合理的,那就请他们别要忘记一件事:起初神是照着祂自己的形像造人。……在旧约圣经中,形像的使用,并不常见。但到了神因怜悯的心肠,又为了要拯救我们,因而实实在在地成为人……住在地上,行神迹、受苦害、被钉十字架、从死里复活、又被接到天上去。既然这些事实实际上已发生过了,又为众目所睹,事实就给记载下来,为了要我们纪念这些事,也为了叫我们得教训,因为我们当时并未在场目睹这一切。但是因为有了这些记载,我们现在仍可以听得见,并且因着信,接受了主的祝福。但可惜不是人人都是识字的,也不都有时间读圣经,因此我们的列祖允许人用图像把这些轰轰烈烈的大事,描绘形容出来,作为简要明显的纪念品。毫无疑问的,当我们心中并未存着主的大爱的时候,只要目睹基督被钉的形像,我们就能马上联想起祂那救赎的大爱,我们就会因此俯伏敬拜。但我们并不是敬拜那物质的形像本身,而是形像所表明的事实。……但这一点是未见载于文字的遗传,就如向东方膜拜,向十字架跪拜,或许多其它相类的传统一样。”
差不多所有的神甫僧侣都群起反抗里奥。那位年老的君士坦丁大主教,就因反抗而被革职,由别人代替;罗马教皇贵钩利二世,和后继者贵钩利三世,也极力反抗。后来反对的人,在希腊另外选立一位君王,与里奥抗衡,但结果不敌。在意大利的天主教会,亦公开谴责里奥,表示反对。里奥因为积极破除偶像,给人起名为“反对崇拜偶像者”(IC0NOCLAST)。他儿子君士坦丁和孙子里奥四世,先后继位,比他更大力贯彻执行这种政策,不遗余力。但在里奥四世去世以后,皇后爱任依(IRENE)一反作风。但接着经过几代君王的统治,冲突一直未有停止,直至八四二年,反对偶像崇拜的提阿非罗皇帝(THEOPHILUS)驽崩,儿子迈可三世(MICHAELIII)尚年幼,由皇后提阿多拉(THEODORA)摄政,她本来深受神甫的影响,私下膜拜圣像,所以一旦当她掌握了政权,马上恢愎圣像崇拜,还在君土坦丁的圣苏菲亚(ST·SOPHIA)教堂内,隆重举行重光仪式;多年来给收藏起来的圣像,又重见天日。教会和国家的显要人物,亦纷纷去膜拜。
七九四年,查里曼(CHARLEMAGNE)大帝在法兰克福召开的会议中,圣像问题成为主要议案之一。当时政府官员和教会领袖都有出席,所以一切通过的议案,都算是正式立法的。当时教皇亦派代表出席。以前尼西亚第二次会议,曾批准圣像的崇拜,这项决定,事后亦得教皇同意,亦为东罗马帝国所接纳。但在法兰克福会议时,这项议决遭受否决。那些赞成膜拜圣像的狂热份子,不但称那些对立者为“反对崇拜圣像者”,甚至诬蔑他们是回教徒。可是,法兰克福会议的结果,一致同意废止圣像崇拜,包括对圣像的仰慕、供奉、尊崇,跪拜等等,或向圣像燃点香烛,或亲吻圣像等;就算圣像代表童贞女或圣婴,也不能跪拜。但议决中允许教堂内保留圣像作为装饰之用,或作纪念敬虔的人物或事迹之用。此次会议也推翻了以前只准用三种语文(即罗马拉丁文、希腊文和希伯来文)教导圣经的规定,强调“可以采用任何一种语言祷告”。至此,甚至教皇的代表要提出抗议,也没有用了。法兰克人与信奉异教的撒克逊人,连年争战,又有教士多年来向他们传道,因此法兰克人一般都不赞成崇拜圣像。
查里曼大帝第三个儿子路易,原是阿奎亭(AQUITAINE)的分封君王,后来继其父登上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。他一向心意西班牙人革考丢(CLAUDIUS)的教导。革考丢研究圣经,甚有心得,所著有关圣经的注释,十分著名。路易登基后,立刻就封立革考丢为突伦(TURIN)主教。这位新任主教爱慕并谙熟圣经,还立即趁着法兰克福会议所引出来的有利情势,推动对圣像崇拜的破除,把突伦市教堂内所有圣像统统拆除,他还索性称这些圣像为偶像,连十字架的形像也不幸免。当地教会人士多表拥护,因此这些行动未受阻挠。革考丢还公开指出,所谓彼得的使徒地位,已随他的离世而中止,而“天国钥匙的权能”,亦已传给整个主教集团(EPISCPAL ORDER),罗马大主教若有使徒生活的实际,才能享有使徒的权能。这样的说法,自然引起许多人的反对,其中著名的有尼米斯(NIMES)附近寺院的主持;但他虽然反对,却不得不承认,在阿尔卑斯山的另一边的主教们,都大多数同意突伦主教的说法。
就在此时,和圣像的争论有关的另一件大事,正在阿拉伯开始萌芽。五七一年,穆罕默德(NOHAMMED)生于麦加。当他死于六三二年时,他所创立的伊斯兰教,已遍传阿拉伯大部份地区。他自命为该教的先知。“伊斯兰”一字,意指“顺服神的旨意”;其教条声言:“除神以外,没有别神;而穆罕默德是神的先知。”回教绝对拒绝跪拜任何圣像或图像。回教的可兰经内,载有不少圣经曾提及的人物和事迹,但记述相当混乱。亚伯拉罕被誉为神的朋友;摩西代表神的律法:而耶稣是神的灵。这些人物均受回教徒敬重,但穆罕默德身为神的先知,凌驾其它以上。回教徒一手持剑,一手拿可兰经,为要传扬回教,不择手段;就是因为这股不可抗拒的传教狂热,穆罕默德死后不到一百年,他的门徒就把回教势力范围扩大,东至印度,西迄西班牙。人们在接触回教的时候,就只有两种选择:皈依回教或处死。这种传教方式,大大加强了回教的阵营。但无数基督徒,宁愿死也不肯否认主。特别在北非,教会众多,以前在信奉异教的罗马帝国时代,曾有不少信徒为了信仰殉道,现在碰上回教徒,该处信徒结果大部份都牺牲了。回教是偶像崇拜带来的审判,不管这种偶像是出于异教还是天王教。
反对崇拜圣像的运动,给小亚细亚受逼迫的弟兄们带来了一段喘息的日子。但到了八四二年,提阿多拉皇后掌权时,拥护崇拜圣像的人又大大得势;他们决定要把拿些所谓“持异端者”完全消灭。因为那些人坚信圣像和古物毫无意义,并且一直维持属灵的敬拜,深信所有圣徒都享有祭司的职份。
为了叫忠心的信徒在面对试炼的日子能站立得稳,一些充满能力的人曾劳苦作工,其中一个例子就是森伯(SEMBAT),他生于八世纪末期亚美尼亚的贵族家庭。他的传道工作甚为出色,因此在他死后多年,天主教还认为他是保罗派的创立人。
其它一位名叫士求(SERGIUS),(亚美尼亚文语音是“沙吉斯”)。他说过:“从八OO年至八三四年,我从东至西,由南到北,为了传福音,四处奔波三十四年,直至双膝发软。”他强烈的确信自己是蒙召传道,说话满带权能,常常帮助弟兄们止息他们中间的纷争,教导信徒要同心合一。他能存清洁的良心,向那些认识他的人,问他可曾欺压过任何人,可曾傲慢待人。他虽只是个木匠,但足迹遍及小亚细亚中部高原的各地。他因为被人劝服,细心研读圣经而明白真道,悔改信主。事情经过是这样的:有一位女信徒曾经问他为何不读那神圣的福音书卷。他就答说,那只是神甫才能读的,平信徒不能读。那位妇女便告诉他,神并不看重人的身份,祂只盼望万人得救,明白真道;神甫故弄玄虚,不叫别人在福音上有份,好让自己能享有读圣经的特权。士求听了她的话,拿起圣经细读,结果信了主,还多年为基督作了有力的见证。他所写的书信,在信徒中传阅,并备受敬重,他的事奉一直持续到他被逼害他的人用斧头把他斩为两段,气绝身亡时才止息。
这些敬虔的圣徒们所作的忠心事奉,使他们名留千古。士求是这些著名的圣徒中之佼佼者。其它包括康斯坦丁、西缅、真尼西柯(SENSSIOS)、约瑟、撒迦利亚、白奈斯(SAANES)森伯等。这些圣徒经过苦难以后,名字永留青史。他们满受使徒行传和新约书信的精神所感染,渴慕能把新约的传统精华,原封不动地持续下去。他们为了纪念使徒们曾经在那一带地方劳苦作工,建立起初的教会,特别喜欢采用圣经中的人物或教会的名字,蔚然成风。康斯坦丁改名为西拉;西缅自称提多;真尼西柯改称提摩太,而约瑟采用的名字是以巴弗提。这些名字,与敌对他们的人所给他们起的名号,显然大异其趣。他们称撒迦利亚是 “为金钱受雇的牧羊者”;称白奈斯为“污秽之子”,那些“真正的基督徒”,(他们如此自称,是为了有别于“罗马天主教徒”。)又给作为聚会活动中心的教会起一些叫人永志难忘的名字:例如康斯坦丁和西缅工作的地方基波沙,成了他们的马其顿;真尼西柯作工的马拿挪列(MANANALIS)村,称为亚该亚;其它教会有名为腓立比、老底嘉、歌罗西等等。
这些圣徒在七世纪中叶至九世纪中叶期间,作工二百年之久。就在这个时期,有人写了一本书,书名《真理之钥》。作者可能是上述圣徒中的一位。书中生动地把他们的事工,记载下来。这段时期快要结束时,提阿多拉皇后正大事残害基督徒。接踵而来的争战,使信徒们纷纷逃往别地,不少南下至巴尔干半岛。当时教会内有纷争,外有攻击。真尼西柯就曾为了这些争端,给召去君士坦丁堡提出报告。当时同情圣徒的爱索林里奥皇帝,并未认为真尼西柯的见解有何不妥,最高主教日耳曼奈(GERMANUS)也同意他,结果他们打发真尼西柯回去原地,还带了皇论,命令保护保罗派的信徒。但是,当时的政府,并非一贯同情教会,对圣像崇拜的遏抑,亦未令政府放弃对教会的控制,而且政府的行动,常因政治因素而改变。因此,亚美尼亚利奥皇帝(LEO THE ARMENIAN),本身虽然反对崇拜圣像,但为了取悦希腊天主教会,下令准许人民攻击“保罗派”的信徒,大大削弱了那原该是他强大的后盾力量。
提阿多拉皇后摄政时期,她对基督徒施以有计划的残杀,滥用斩首、焚烧、溺毙等残酷刑罚。可是,这一切并未能动摇信徒坚定不移的信心。据说在八四二至八六七年间,因为提阿多拉皇后和教廷裁判官的狂热行为,当时死了十万多人。这个纪录,反而是格哥利马哲司推劳(GREGORY MAGISTROS)所揭露的。他是二百年后,在同一地区执行对同一类信徒迫害的负责官员。他记述说:“在我们以前,有许多将领和裁判官,把他们用刀剑杀害,毫不留情,不分老幼,一律处决。这样的处理,可谓十分恰当。还不止此,教廷裁判官还把狐狸形象的烙印烧红,烙在他们的额上,……还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,对他们说:‘既然你们看不清属灵的事物,就让你们也看不见感觉性的东西好了。’”
上文所提的这本在第七至第九世纪期间以亚美尼亚文写成的《真理之钥》一书,把当时在桑历克的“保罗派”信徒的信仰和实际生活,都记载下来。虽然当时这许多分散各地的教会彼此间略有不同,但当时其它众教会的情形,由这些出自他们自己手笔的记载中,可见一班。无人知道这书的作者是谁,但他的文笔有力,文体流畅,而且充满深厚的感情和真诚。这本书,是为了给主耶稣基督的普世使徒教会内才生的婴孩,供应灵奶,好叫他们在信仰上得供养。作者说:主向人首要的要求,是悔改相信,然后才受浸,因此我们也理应如是,不可受别人虚谎的争论所影响;他们连不信的、无理取闹的、和未曾悔改的人,都一概于以洗礼。当婴儿出生以后,教会的长老就该教导为父母者,应如何以敬虔和信心,教养孩童,同时还要读经,祈祷,并给婴儿起个名字;如果有人要受浸,那必须是出于那人自己的心愿;施浸应该在河里面,或在户外有水的地方;受浸的信徒要双膝跪在水里,在众人面前承认他所信的,还要充满对主的爱慕而流泪;施浸的人,应有无可指责的品德;施浸时要祷告和读经。还有,选立长老的事,要十分谨慎,不要随便选立不配作长老的,一定先要查明他是否有完备的智慧、爱心(这是最主要的)、慎重、温柔、谦卑、公义、勇敢、节制、口才等。祷告和读经以后,在按手时,教会要先问那受按手的弟兄下面的问题:“我所喝的杯,你们能喝么?我所受的浸,你们能受么?”受按手的弟兄所该回答的话,可以表明他愿意承担的危难和责任,是何等的大;只有真诚爱主,为了跟随基督看守羊群而甘愿受苦的信徒,才会肯承当这样的后果。那回答是这样的:“我甘愿受鞭打,被囚,忍受痛苦、辱骂、十字架的苦难、击打、祸患和世界一切的试探,正如我们的救主和中保,并那普世使徒的圣教会所曾甘愿忍受的。我这主耶稣基督无用的仆人,照样以莫大的爱,立志情愿忍受这一切,直至最后一息。”接着诵读过许多经文之后,长老们就严肃诚恳地把他交托给主,并对主说:“我们谦卑地祈祷、切求、恳请主,……将你圣洁的恩惠,加给这位弟兄。他现在到祢面前来,为要得着祢圣洁权能的恩惠……求祢使他脱离一切恶念,全然圣洁,……求祢开启他的心灵,使他明白圣经。”论到圣像和古物,作者又说:“……至于默想我们的主耶稣基督,(并非甚么其它圣人,或是已死的,或石像,或十字架,或甚么图像,)有人竞然拒绝向神的爱子思念和祈求,反而随从没有生命的对象,尤其是那些图像、石像、十字架、河流、树木、泉水,或其它虚妄的东西;他们承认并跪拜这些东西,烧香燃烛,还献上祭物,这一切都是与神的性情不相合的。”
这些在托勒斯山脉附近地区的教会,和在君土坦丁堡逼迫他们的人的冲突,影响当时的教会去特别强调圣经内某部份的真理。当时庞大并自称教会的天主教会,因为慢慢引入了对童贞女马利亚的崇拜,而掺杂了异端,又因为给婴儿施洗的习例,而把世界的样式,也带入了天主教会内;因此初期真正的教会,极力强调基督降生时的完全人性,要表明马利亚并不能称为神的母亲,虽然她是主肉身的母亲。教会又强调耶稣受浸的重要性,因为当耶稣受浸时,圣灵降在他身上,有声音从天上来,说:“这是我的爱子,我所喜悦的。”至于关乎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的许多争论,经过了一切解释的努力,既然始终是个奥秘,他们就运用了某些帮助表明的字句,却让敌对者误会他们不相信耶稣在受浸前所保有的神性。事实上,他们似乎认为基督的神性,在他降生后到受浸的那段日子之间,并未发挥作用;他们认为主耶稣基督在三十岁时受浸那日子,才接受了权能,得着大祭司的位分和天国的权柄,然后他被召,获得作主的荣耀,才成为罪人的救主,为父神所充满,被立为天上,地上和地底下的一切活物的上宰,正如他自己在马太福音廿八章十八节所说的:“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,都赐给我了。”
这些教会,在真理上大部分都能遵照新约圣经的原则,虽然在不同的地方,在遵照的程度上,无异亦大有出入;敌对他们的人,管叫他们为摩尼教派、保罗派、或其它不同的称号。他们长时期坚忍地受苦,忍受加诸他们身上各种可怕的逼害,并未反击。在反对圣像崇拜的拜占庭帝国君王统治的时候,这些信徒虽有一段喘息的日子,但提阿多拉皇后所发动的厉害逼迫,结果使其中—部份的人,走头无路,愤而武装起来反抗。
当时宫廷的行刑官,在一次执行皇后的残酷命令时,把—个人用尖钉刺死。那个人的儿子卡备斯(CARBEAS),是在宫廷中任高级官职的;他获悉父亲惨遭杀害的噩耗后,怒火中烧,立刻宣称不再效忠拜占庭帝国,有五千多人跟随他反叛。他们随即在接近特利彼桑(TREBIZOND)的突法利司(TEPHRCE),设立总部,兴筑防御工事,又和回教撒拉逊人的卡立夫(CALIPH)(穆罕默德死后继承人的统称,译者按)结盟,四处袭击小亚细亚的希腊人的国家;借着回教人的帮助,他们击败了提阿多拉的儿子迈可皇帝的军队,攻陷的城镇,远及以弗所,并把这些城镇内的偶像全部毁坏。
卡备斯死后,由屈梭卓(CHRYSOCHEIR)继续领导,战火蔓延至小亚细亚的西部,甚至迫近君士坦丁堡。安基拉(ANCYRA)、以弗所、尼西亚,和尼高米底亚(NICOMEDIAG)等城市,先后落入他们手中。在攻陷以弗所城后,义军将其中的教堂用作马廐,并对里面陈列的圣像和古物,极尽抑眨轻蔑之能事,视教堂如偶像的庙宇一样。当时的君王巴书一世(BASIL I),只好求和,但屈梭卓提出希腊人全部撤离小亚细亚为条件,巴书不肯接纳这条件,无奈只好再串兵反抗,结果出乎意科之外,大败敌人,屈梭卓阵亡,全军溃败,拜占庭军队攻陷突法利司,其中居民四散逃难,以后避居到山上去,继续坚守他们的信仰。这些揭竿起义的保罗派信徒,一方面身受崇拜圣像的人最残暴的压制,另一方面却有不沾染偶像的回教徒向他们伸出救援之手,在此情形下,一时要决定那一方是较接近(或较远离)在基督里的神圣启示,实非易事。回教徒因为拒绝圣经,规范于出自人手的可兰经,自然就没有可能在真理上再进一步;对真理的探索,亦只能止于原来创教始祖所发明的限度。而当时的希腊和罗马教会,虽然离开了真理,但究竟还保有圣经,因此在他们当中,结果有人借着圣灵的大能,带来了复兴。
敌对者所写有关这些信徒的记载极尽谗骂污辱之能事,叫人不但难以接受,且觉其荒诞不合情理。如果就是根据这些记载而对信徒加以迫害,无疑是等于妄信一些全不可靠的证据。这些记载曾提及信徒们所行的善工,显然这些善工是他们所不得不承认且无法推翻的事实,尤其是因为记载中指控信徒是心怀不轨而行善工,那就更叫人深信这些善行的真实性。他们经常诬蔑信徒奉行摩尼教,可是信徒们不断加以否认,而且为了坚守与摩尼教教义相反的圣经教训,经常受苦,那就可见这些诬蔑全不可信。还有,信徒们保存了完整的,(或大部份完整的),纯全而未加修改的圣经原本,而且勤读钻研,更可以证明他们本身不可能是摩尼教派,因为只有拒绝接受全本圣经、或欢喜肆意窜改圣经的人,才能接受摩尼的主张。此外,敌对者还硬说信徒们的行为极度邪恶,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行为敬虔,品德清高,这样的报导,虽然互相矛盾,而且叫人难以相信信徒的好行为,只不过是假冒为善。这些诋毁信徒的记载,可说是汗牛充栋,而出自信徒手笔的记述,却寥寥可数,这样的情况,更叫人不得不推翻各种指斥信徒是摩尼教派或旁门左道的说法,而相信在这些受迫害的教会中,实在有一批属主的信徒,在当时以无比的信心和不屈不挠的勇敢,始终如一坚守耶稣基督的见证。
拜占庭帝国,把这些勇敢虔诚的信徒,驱赶到山上去,以致他们与世隔绝,至终迫于无奈而与回教徒结盟,这样的做法,可谓自毁帝国的天然防线,使帝国无法与威胁本身的回教势力抗衡,终而引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。
在八世纪中期,君士坦丁的儿子爱索林里奥,同情基督徒因拒绝崇拜圣物而招致的危机,于是把一部份信徒迁徙至君士坦丁堡和特拉斯(THRACE)居住。后来到了第十世纪,另外一位君王约翰占密实司(JOHNZIMISCES),又把一批信徒继续向西迁徙;他是亚美尼亚人,曾从俄罗斯人手中把保加利亚救出来,后来又把它拼入自己的帝国版图。西迁的信徒就这样来到保加利亚;保加利亚人远在九世纪时,因着来自拜占庭的教士区利罗(CYCIL)和麦托丢(METHODIUS)的传道工作,早就接纳了基督教;当地教会,属于希腊正教。
来自小亚细亚的信徒,很快就带引了不少人悔改归主,而且建立了教会。在那片广泛的地区里,人称他们为波各米勒派(BOGOMILS)。“波各米勒”是斯拉夫文,意思是“神之友”,由“波各”和“米勒”两词组成,意思是:他们是亲近神的,或指是蒙神悦纳的。
在这一大批已被人遗忘的信徒中,有几个名字给流传下来。其中一人叫比索(BASIL),在他一生的四十多年中(一O七O年至一一一一年),不辞劳苦传道教训人;他本人一直以行医维持生计,为那些好吃懒做、专靠宗教混饭吃的人,留下了好傍样。
比索传道多年,未受到骚扰;后来有一天他收到亚勒克修皇帝(EMPEROR ALEXIUS)的函件,信内表示钦佩之情,并说对他的教导,深感兴趣,甚至说自己愿意归信基督;来函中还附请柬,邀他前往君士坦丁堡,与皇帝私下会谈。比索依约前往,在皇宫内备受款待,然后与皇帝畅论信仰问题;比索面对这位显然心里切慕的问道者,正在侃侃陈词之际,忽然皇帝将他座位后的幔子拉开,露出藏身在幔子后面把两人的对话速记下来的官员,(后来这些对话记录,就成了起诉比索的证据),皇帝当时吩咐把客人上了锁链,关进监牢。比索在牢内关了多年,至一一一九年,因他拒绝宣布放弃信仰,就在君士坦丁堡的竞技场上,公开焚毙。皇帝的女儿,多才多艺的安娜干慕拿公主(ANNA COMMENA)当时亦在场,还心安理得地把当日的情景描述出来,报导了竞技场那大日子来临前的一切筹备工作,还描写比索给带到场上时的情形:说他是个“又瘦又高的人,长了稀疏的胡子”,当时火堆劈劈啪帕烧起来,比索把视线从火堆移开,然后四肢颤动地走近火堆;在这时候,一大群被“搜捕”的“神之友”,有的当场被火烧死,有的给判终生监禁。公主还出言取笑这些人出身寒微,毫无教养,又取笑他们垂下头,两唇间喃喃细语的怪模样。(在这个情景下,他们实在须要祷告呀!)公主认为他们的信念,十分恐怖,又对他们鄙视教会和轻看教会仪式的态度,表示震惊。当时计诱比索而拟成的档,事实上并没有多大的价值,因为公布文件的人在内写了些甚么话,从来未经过验证。
外人对于这些在小亚细亚和保加利亚的信徒聚会,议论纷纷,莫衷一是。虽然一般人指斥他们和他们所奉行的教义,认为邪恶得无以复加,但同时亦有人持相反的意见。最早期的作者,把这些事记载下来,当时所持的态度,似乎并不如历史学者那样不偏不倚,而是以天主教会支持者的口吻,所以他们指责这些所谓“持异端者”的生活可耻,行为反常,充满罪恶,又把一些道听途说的讲论,也转载过来,而且把摩尼自己的主张,和别人抨击他的文字,也加插进去。死于一一一八年后的犹他米(EUTHYMIUS),写过下面这些针对当时信徒的话:“他们吩咐听道的人,要守福音所载的命令,要顺服,要存怜悯的心,要爱弟兄。他们教导这些善事和有益于人的教训,藉此诱人入教,然后慢慢地毒害他们,至终领人往地狱去。一位保加利亚的长老柯斯慕司(COSMAS),在十世纪末期,曾形容这些波各米勒派信徒“比魔鬼更坏、更可怕”;又说他们不信旧约圣经,也不信四福音;又指责他们不尊崇圣母马利亚和十字架,侮辱教会礼仪和教会中在高位的,称东正教的教士为“瞎眼的法利赛人”,批评教会并未遵照神的诫命来守主餐,还说那饼并非神的身体,只是普通的饼而已。他认为这些信徒提倡苦行禁欲,是因为他们相信所有的物质都出自魔鬼。他说:“你会看见这些异端教徒,如羔羊一般安静平和,……假装虔诚禁食,以致自己脸色苍白;他们说话不多,也从不高声谈笑。”又说:“当别人看见他们谦卑的模样,以为他们是信奉真道的,就会趋前就教有关灵魂得救的事,他们就如快将攫食羊羔的狐狸一般,垂下头来,低声叹气,然后声音谦和地回答问题,装出一副满以为自己对属天的事十分在行的模样。”又有一位教父,名叫拿勒的贵格利(GREGORY OF NAREK),批评这些桑历克信徒思想过于自由,不服权柄;他倒没有指责他们生活不检点。他说:“这些人反对(天主)教会,但对一切事都采取积极的态度,还积极探讨问题的根由,从圣经中寻求纯净的道理和道德生活的完美准绳。”在第十世纪,又有一位学问渊博的作家,叫麦施查(MUSCHAG),对桑历克信徒的教训,印象深刻;认为一味指责他们,实非基督徒所应有的态度,事实上基督徒也不屑去这样作。他相信他们当中确实保留了真正的使徒时代基督教的样式;有一次,当他获悉他们受迫害的一个事例时,他还说:这些受害的信徒所遭遇的处境,实在叫人钦羡。
不管人称这些信徒为保罗派也好、或桑历克派,或保加利亚派、或波各米勒派、或是其它的称号都好,批评他们行为卑劣的指斥,其实并无任何支持的论据;敌对者所写有关他们教义的论著,亦不足为信。这些论著,一般还承认他们无论在生活行为、道德修养、或工作态度上,都远较别人强,也正因为如此,许多在国家教会内找不到心灵满足的人,就都深受吸引而加入他们的行列。
拜占庭帝国对基督徒大事迫害,把他们向西驱赶到雪比亚(SERBIA),但他们不为当地的东正教会所容,只好继续向西迁移,至波斯尼亚(BOSNIA),活跃在小亚细亚和半岛东部一带。一一四O年,在君士坦丁屈索马勒斯(CONST ANTINE CHRYSOMALUS)的著述中,亦发现有所谓波各米勒派的谬误,后来在君士坦丁堡一次宗教会议中受到谴责。以下就是他们所指斥的见解:教会施浸,并没有任何特殊灵验效用,未悔改的人,就算受了浸,也毫无意义;此外,虽然按手能叫人承受神的恩惠,但还须视乎各人信心的程度。一一四三年,君士坦丁堡会议,议决开除两名格柏多慈恩(CAPPADOCIAN)的主教,罪名是他们属于波各米勒派。接着的下一世纪,最高主教日耳马狄艾(GERMADIUS)诉说这些人的信仰,在君士坦丁堡迅速传扬,传入许多人的家里,有不少人归信;在保加利亚,他们的聚会继续维持下去。
“保罗派”的聚会,在腓力波甫利斯(PHILIPPOPOLIS)和保加利亚其它地区,一直存留到十七世纪,甚至遍布至多瑙河以北。东正教指斥他们是“地道的异端份子”,而他们却谴责东正教会拜偶像。当时有来自波斯尼亚的方济各会(FRANCISCAN)教士,在他们当中殷勤作工,并不理会因东正教僧侣们的愤忌而招致的危险。这些教士眼见保罗派信徒屡受东正教会所迫害,便利用此时机,慢慢劝导他们转去接受罗马天主教会的荫庇,结果使他们归顺罗马教会。但过了多年,他们中间仍保存一些习俗,特别喜欢在一起进食后聚会的惯例。可是他们结果还是逐渐被罗马教会所同化,把圣像安置在教堂内。近人称他们为保加利亚天主教徒,以别于一般信奉东正教或称为仆麦斯(POMAKS)的保加利亚人;后者是以前被迫改信回教的保加利亚人的后裔。
这些信徒的工作,最大的开展还是在波斯尼亚。十二世纪时,当地信徒数目,已属不少,后来还散居在西巴拉图(SPALATO)和德尔马舒亚(DALMATIA)等地,与罗马天主教会正面冲突起来。波斯尼亚的统治者,通称为宾(BAN),其中最出色的一位,名叫古林宾(KULIN BAN),一一八O年,罗马教会曾称他是教会的忠心附从者,但到了一一九九年,教会人士却承认他和妻子、家人,及一万多波斯尼亚信徒,已加入了当地的波各米勒派,或所谓柏太伦(PATARENE)的异端邪说,其实即是当时信徒的教会。后来赫司哥维那(HERZEGOVINA)皇子敏努斯拉夫(MINOSLAV)也参加了这些信徒聚会,连波斯尼亚的罗马天主教主教也不例外。就因为这些人的改变,整个地区顿时改观,不复奉行天主教,一时极其兴旺,至今传为美谈。他们当中并不设神甫,所有的信徒在一起,就表明了祭司的职份。每个教会有几位长老,用抽签方式选出;各教会就由长老、监督二位,又称祖父),及一些称为领袖和长老的服事弟兄所带领。聚会可在任何房子内举行。普通聚会的地方都很平凡,没有钟楼,也没有圣坛,只有一张铺了白布及上放圣经的桌子。弟兄们的奉献,一部份拨作帮助生病或贫苦的信徒之用,并供应出外向未信的人传福音的弟兄们应用。
罗马教皇英诺森三世(INNOCENT III),得匈牙利王的协助,向古林宾施加压力,结果在二一O三年,主教差帕特使到拔叙鲁布之(BJELOPOLJE)(亦即古林宾宫廷所在的“白色大平原”),与古林宾开会商议,波斯尼亚的权贵们亦同时出席。会议结果,波斯尼亚的领导人,同意顺从罗马天主教会,应允不再奉行邪教;同意在聚会的地方,摆设圣坛和十字架;又只许神甫主持弥撒和告解;一年两次举行圣礼,还同意遵守禁食和圣日的规矩,不许平信徒插手属灵的职事,只有教士才能主持圣事,也只有他们才得称为弟兄;他们身穿僧袍,以别于平信徒;选出的修道院院长,亦须经教皇同意;以后亦不再许可异教徒在波斯尼亚活动。在武力威胁下,古林宾和当时的统治阶级,签约表示同意遵守以上的一切条件。可是,当地人民置之不理,没有人遵守这条约。
波斯尼亚的弟兄们,和意大利、法兰西南部、波希米亚、莱茵河一带、和其它远在法兰第(FLANDERS)及英国的信徒,都有交往。后来教皇向亚勒比根斯派(ALBIGENSES)出兵讨伐,普鲁旺斯(PROVENCE)大受蹂躏,人民逃难至波斯尼亚。双方的长老们开会商讨教义问题,于是一时谣传波斯尼亚有一位“异教教皇”,并说在意大利、法兰西、和波希米亚等地一切的宗教运动,都与这“教皇”有关。其实这些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,因为当时并没有这么一位“教皇”存在。但由此可见波斯尼亚在当时的影响力之大。在古林宾统治时期,有一位意大利宗教法庭的裁判官,名叫雷尼劳撒干尼(RENIERO SACCONI),他自己本身正是被人称为所谓“异端份子”;他对这些人的信仰,自然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。他称这些人为迦他利(CATHARI)教会,(意即生活圣洁)。这个名称,其实远在君士坦丁皇朝时便已采用。他又指出这些信徒,当时已遍布由黑海以至大西洋岸一大片的地区。
古林宾因降顺罗马而换来的和平,并未持久,因为他无法强迫人民去遵守那些条约。他死了以后,(一二一六年),教皇便指派了一位信奉罗马天主教的“宾”(统治者),还派出传教团去使波斯尼亚人民改变信仰。他因见以前普罗旺斯之役,大收奇效,于是决定动用武力,吩咐匈牙利皇帝出兵讨伐,波斯尼亚人群起反抗,废黜了那位罗马天主教统治者,另立了一位波各米勒派的信徒,名叫尼努斯拉夫(NINOSLAV)。战事延续多年,双方各有胜负。后来尼努斯拉夫慑于情势,改奉罗马天主教,但人民并未因此改变信仰。虽然国家备受蹂躏,但每当入侵的军队撤退以后,信徒照常聚会,勤奋的人民也很快的重建家园,恢愎繁荣。入侵者在各地兴建要塞,目的是为了“保护罗马天主教会和信仰”。教皇将该地拨归匈牙利统辖。后来匈牙利统治多年,但人民继续保持原有的信仰,教皇终于发动了一次“全地基督教势力”对该地的征讨,设立宗教法庭(一二九一年),多明俄会(DOMINCAN)和方济各会的教士,争相向这些忠于基督的教会,实施恐怖统治。
在此同时,欧洲正面临回教势力日渐增长的危机,而匈牙利正首当其冲。可惜天主教国家,仍未觉悟,仍旧继续逼迫那原该是他们与回教势力间的天然屏障的信徒。一三一五年,教皇致书波斯尼亚的统治者说:“我深知你忠于教会,因此命令你,要灭绝国内的异端份子,协助我所委派的裁判官费卞安。因为有为数不少的异端份子,由各地各方纷纷前往波斯尼亚定居,并散播可憎的谬论。这些人满怀魔鬼的诡计,用虚谎的谬论,毒害天主教徒。他们外表都装出纯仆的模样,还盗用基督徒的名号;他们说话缓慢,如蟹爬一般,行动谦卑,但暗中却要杀害人,就如披了羊皮的狼,把他们野兽般的凶残,掩盖起来,要蒙骗跟随基 督的驯良小羊。”
在左劳高(TVRTKO)执政时,在波斯尼亚,掀起了一次政治复兴的高潮。左劳高是第一位称帝的统治者,与古林宾齐名,同为波斯尼亚最著名的统治者,左劳高容纳波各米勒派信徒;他们有不少在军队中服役。当时国势兴盛,版图拓展不小。在左劳高执政后期,经过了一场哥数伏(KOSSOVO)战役(一三八九年)以后,雪比亚陷入土耳其人手中,使欧洲所受回教势力的威胁,顿时大增。但天主教并未因此中止对基督徒的迫害,教皇又再度怂恿匈牙利皇帝出兵,并许以从旁协助,对抗土耳其人和那些所谓“波斯尼亚的摩尼教派及亚流主义者”。左劳高死后,匈牙利皇帝西淇门(SIGISMUND)终于击溃波斯尼亚军队,并将俘获的一百二十六名权贵要人斩首,尸身从多博(DOBOJ)岩投下波斯拿(BOSNA)河中(一四O八年)。
波斯尼亚至此走投无路,只有投向土耳其人。其中一位主要大臣荷复贾(HRVOJA),警告匈牙利皇帝说:“我从来没有寻求任何庇护,因为皇上是我唯一的庇护;但如果情势维持不变,那我就只有别图生路。只要能提供保护的任何一方,我就会去投靠,不问后果了。波斯尼亚人现在正要向土耳其人伸手求助,而且已经在进行了。”不久,土耳其人和波斯尼亚的波各米勒派人,就首次连手,在距离多博数哩的乌索拉(USORA),击败匈牙利人,使他们伤亡惨重。
天主教势力和回教势力,在绵长的接触战线上彼此抗衡,相持不下。但每当教皇军队得胜,对波斯尼亚信徒的迫害便又告开始。因此,结果迫使四万多信徒,连同他们的领导人,越过边界,逃去赫司哥维那(一四五O年)避难,当地史提芬伏克咨(STEFANVUKTCHITCH)皇子予以庇护。一四五三年,君士坦丁堡落入穆罕默德二世手中,希腊、阿尔巴尼亚、和雪比亚,亦相告陷落,但天主教对付波斯尼亚波各米勒派信徒的阴谋和部署,并没有须臾停息。有时波斯尼亚的统治者投顺罗马,但该地人民始终不肯归服,结果不久,波斯尼亚的君王向教皇求救,以对抗土耳其人,但罗马提出的条件,是要杀害波各米勒派信徒,因此到了一四六三年,当后撤的土耳其人又卷土重来时,波斯尼亚人民拒绝联合起来对敌,宁受土耳其人统治,也不愿受宗教法庭审讯。结果不到一个星期,土耳其的苏丹攻占了的城镇和要塞,不下七十处。波斯尼亚地本富天险,但到头来不免仍被回教人所侵占。在那毁坏生命与长进,叫人麻木不仁的制度下,波斯尼亚景况萧条,达四百年之久。
这些居住在波斯尼亚的“神之友”,几乎没有遗下任何史料,因此后人必须加以发掘,才能把有关他们的信仰和实际生活公诸后世。这些人的信仰和生活,想必因时因地而异,但他们明显地同有一个心志,就是积极反抗当时基督教势力范围内的流毒,竭力持守圣经所载的初期教会的教导和典范。他们与亚美尼亚和小亚细亚地方历史较长的教会,与法兰西的亚勒比根斯派信徒,与意大利的瓦勒度派(WALDENSES)和其它信徒,及与波希米亚的胡司派信徒HUSSITES)等彼此间的关系,显示他们之间的信仰基础相同,实践一致;这一个事实,就把分散各地的信徒联系起来。四百年来,他们忍受苦难;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,虽然没有全部记载下来,但相信已给后世留下了不少信心和勇敢的典范。他们对主那至死忠心的爱,实在是举世无双。这些信徒,成了把小亚细亚托勒斯山脉的初期教会,和意大利及法兰西的亚尔卑斯山脉一带的信徒联系起来的一环。在基督教世界内,这些信徒曾居住过的土地,早已因为当时他们所受长期的磨难而埋没了。
在那古老的波斯尼亚帝国遗址上,发现了不少散落各处的石碑,多是体积庞大的波各米勒墓石。这类石碑并未在世上任何其它地方发现过。这些石碑,有个别屹立的,亦有合成一大组的,有时数目不下几百之多。有人估计,这类石碑总数约有十五万,人称之为“麦拉么”(MRAMOR),意即大理石;或称为“史特石”(STETSHAK),意即“竖立之物”;或称为“比历克”(SILEK),意即指示牌或路标;或称“各密尔”(GOMIL),意即古墓或土墩。石碑上面仅有的一些铭文,都是用加拉各列文(GLAGOLITIC)写成的;碑上未见有十字架、或任何与基督教或回教有关的标志。假如偶然发现有些碑石,上有这类标志的话,那显然都是后人加上去的。大部份的碑石上,都没有铭刻任何文字。少数的石碑,上有铭文,亦不过是葬身该处的死者姓名;又有少数的碑石上,刻出当时人民的生活情况,有战士、猎人、动物、和一些装饰点缀用的图案。碑石以撒勒遮伏(SARAJEVO)附近最多,在通往落革铁刹(ROGATITZA)路上的要塞内,有为数甚多的一组石碑。最大的一块石碑,矗立在帕斯乐维兹山(PRSLOVATZ),离开哥托斯高(KOTORSKO)的遗址不远,是用整块凿出来的白石灰石制成的一副大石棺,下面还与一块更巨大的石雕旗帜相连,远看就像一幢完整的建筑物。
波斯尼亚信徒长期对抗希腊和罗马教会,但其中不少人后来归顺了土耳其人,(土耳其人曾经援救过他们,亦曾战败他们。)并改依回教。其中有人还在土耳其人中攀升到高官职位。现在居住在波斯尼亚的回教人的姓氏,还保留原来的样式,证明他们祖先如何逐渐向回教势力屈服。在该地的店子橱窗上,观光客不难发现一些冠以阿拉伯文或土耳其文的波斯尼亚或“南斯拉夫”的名字。在他们日常应用的语言中,“土耳其”和“回教”二词,截然不同;前者代表真正土耳其裔、或爱那多利安裔(ANATOLIAN)的回教徒,后者是指皈依回教的斯拉夫民族。―― 博饶本《走天路的教会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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